浪里飞鹞
我们三个孩子上了排子,坐在囗袋上。那五个皮胎的排子还可以,吃水不深。排子缓缓地过了慢水区,就斜刺里向着对岸驶去。
河面上这里是蒲蓝大(口径二、三米)的漩涡,发出尖历的叫声;那里是冒起一二尺高的蘑菇水,蘑菇水与蘑菇水相碰,形成所谓的“夹夹水”,直直地钻了下去。不论什么东西,在它们上面都会被吸入水下,或是推个底朝天。现在,它们不离我们左右,就在眼前,着实令人害怕。
这排子手倒真有两下子,不慌不忙,左一划板子,右一划板子,引导着排子,从漩涡旁擦边而过,在蘑菇水前四五米处就远远绕开,在气势汹汹其实要比漩涡蘑菇水友好得多的波浪上前进。我们坐在排子上,猛一下子下去,又猛一下子上来,心也一下子沉下去,一下子提起来,望着对岸,那感觉就像坐游乐园里的“过山车”一样。脚甚至半干腿都湿了,那是这排子遇到大的浪头,水竟漫过它,而它又平稳的爬上浪头弄的。
岸上的房屋,树木急速地向上游跑去。排子过了中流,却与要靠岸的地方还有很长的距离,水仍然很汹,根本靠不了岸。
这里的河水非常特别:河水由南往北奔涌而来,而当面一条东西走向的大山横亘在前,迎头挡住它的去路。河水只好避头向西,来一个九十度的大转弯,夺路而去。排子手脸色大变,满头冒汗,叫我们抓紧排杆子,他跪着,朴下身子,几乎与水面平行,不要命的挥动划板子,急急地把它插入水中,又吃得紧紧的把它拉回。跳起的浪花猛击他的前胸,他全身都湿透了,全然不顾,忘记一切,直是一个劲的猛划。可是,排子在急流中仍然向那横在前面的大山撞去,而且就真的靠近山边,顺水向西漂流。红山峡峡口,就在离我们一公里处,像巨兽的大口,发出雷霆般的嘶吼,等着我们。我们吓得连气都不敢出,弯下腰,紧紧抓住排杆,心想,这下完了,又想,即使翻了,我们还可以抓着排杆游的(事后说的)。
河岸这边的三个大人,在看到我们排子靠不了岸的时候就急了,顺着河沿追着波涛中的排子,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呼喊着我们的名字,大叫:“不要害怕!抓紧排杆!”
我的主啊,仁慈的天父地母!多大的急流,也有缓冲的地方。划板子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我们的排子总是靠近山边,划板子可以搭上山体,排子手就把它紧紧地按在山体上,以拖住排子。划板子在山体上划出一道深痕,排子在一山体突出的前面,水流较缓的地方,终于停住了。
排子手跳下排子,一手拉住排子,一手把拴在排杆上的绳子麻利地缠绕在一块石头上。我们下了排子,他一个人卸下囗袋,拉出排子,扛着,领着我们从山间小道走回到前天过河的渡口,又渡过来三个大人和三辆自行车。这次大概是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渡得顺顺当当。四个大人取回三个口袋。
这次过河从早上到黄昏,整整化了大半天时间,仍按平时付过排子钱。一个大人对着排子手笑着说:“今天这事,看来,我们都没亏过人。”可是,我十二爷一脚把排子手踢倒,骂道:“你个狗日的,差点叫我们回去没法交待!”排子手爬起来,并没生气,说道:“看你老(人儿)家,这不是好好得嘛?”
靖远盆地(甘肃两块盆地,另一块是兰州)坦荡如砥。黄河母亲在它的腹地,画一大大的S,蜿蜒北去,造就了这块美丽富饶的土地。早在石器时代,这里就有人类繁衍生息。千百年来,世世代代,排子是这里人们生产生活必不可少的渡河工具,不知演绎了多少可歌可泣的悲喜剧。黄河母亲以她特有的威严和慈爱,哺育和淬炼着她的儿女。我上述的这些,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事了。现在,这里的黄河上已架起了几座桥梁,有铁路桥,公路桥,人行桥。排子已成了历史陈迹,仅是作为旋游娱乐项目,是供人玩耍的。排子手们漫的“花儿”,还是间或有人传唱。今非昔比。但是,我想:排子手包括筏子客们,那种与黄河母亲相依相偎,英勇顽强,全力拼搏的精神,在今天,我们还是应该保持、继承,发扬光大的。
我们伟大的祖国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经济总量跃居世界第二,但是,她的《国歌》歌词,仍是: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