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柔情
杨华早已从西昌调回内地工作。此次他正在某地开会,得到安琪到来的消息,他兴奋不已,赓即请假回去,在车站等候。傍晚,安琪带着满身风尘,一脸妩媚的笑容出现在车站门口时,杨华迎上前从她手里接过她从数百里外提来的生日蛋糕。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激动地拉着她的手:“辛苦你了!”安琪说:“你的家怎么有这么遥远啊?这是我有生以来坐的最长时间最远路程的车子。14个小时,我的天!”她虽是满脸倦容,但依然笑容可掬,跟着杨华去了宾馆。
安琪在杨华的家乡心情格外舒畅。他们相依相伴,双栖双飞。或漫步于落叶满地的小径,或闲游在阡陌交错的田间,或登临绿荫婆娑的山头,或泛舟波光粼粼的湖面,寻幽探奇,放情山水,悠然自乐。
安琪问杨华:“你有几个孩子?”杨华说:“我有两个孩子。”安琪接口道:“应该说三个,有一个在我身边,那是你的三女,今年12岁,读初中了。”杨华说:“我没见过她。”安琪说:“你不认识她,她认识你。在龙江的时候我送你去车站,有两次都和女儿一起。我叫她喊你干爹,你以后要关照和爱护她哟。”杨华点头表示认同。
一日,二人在公园的亭子间小憩。他们都有一张像秋日晴朗的天穹—般明静、开朗的笑脸。然而,人的面部很难藏住年轮。他们都能从对方的面部看到岁月写下的沧桑。清风徐来,亭前落叶满地。杨华是个多愁善感的情感型文人,触景生情,不禁潸然泪下。他取出饮料,抬起一双泪眼举杯对安琪道:“我提议:为我们失去的爱情,为我们复活的青春干杯!”二人干杯后,他草成几句诗,题目是《明日黄花蝶也愁》,表达他当时的心情。“你情窦初开的娇羞/像春日里丝丝垂柳/含情脉脉/微微低首/脸贴着你脸儿/手牵着你的手/与我同行吧/未来的路给你铺就/你依着门儿轻轻摇头/总有一天我会跟你走/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总有一天要等多久/也许是天荒地老/也许要一万年以后/有意莫载花/无心才插柳/花明柳暗空自许/明日黄花蝶也愁。”
安琪的五妹高大健美,青春靓丽,性情开朗,有着超凡脱俗的气质。她不仅对二姐安琪非常亲热,对同去看望她的“杨哥”也关怀备至。这位体育老师笑着对杨华说道:“杨哥,我们家五朵金花,你采摘了最漂亮的一朵。”12月3日下午六时,五妹送安琪和杨华到火车站。安琪、杨华乘特快返回龙江。
安琪照常每天去上班,她把杨华安排到去外地上班的四妹的宿舍里,请妈妈过来料理家务和安排生活,六十多岁的安母比杨华年长20多岁,她和杨华同一天的生日,凭这一点,她对杨华就有特别的好感。杨华对安母很尊敬,一如既往地像20年以前一样称呼老人家为“妈妈”。
这几天,他们像新婚夫妻一样恩爱。圆了他们二十年来朝思暮想的夫妻梦。一天清晨,杨华叹了口:“唉,usedwifeorhushand!”
“华,你说什么?“她带着细微的娇喘,轻声问道。
他给她翻译了,她方才明白。问他:“你是埋怨我当初没有把贞操献给你,你至今耿耿于怀?”过了一阵,她又说:”你不理解我的处境。你不理解—个女人的心。“她声音哽咽,哭了起来。
他抱紧她,安慰她:“我理解你,不怨你,只怨我自己没耐心,没有矢志不渝的追求。”
“我的贞操虽然没有献给你,但我的心属于你,永远难以忘掉你。你还苛求什么?”
生死之恋
12月28日,杨华与安琪去了朝阳湖。
他们在湖口,在莲花山,在踩船等地处拍了许多张照片,二人合照多张。在“秦兵马俑馆”门口拍照时,安琪拿起相机对杨华说:“昂首挺胸,有气魄一些,不要萎靡不振的。”杨华说:“好,听你的。当年毛泽东的红卫兵肯定比秦始皇的兵马俑更有英武之气哟!”
踩船在湖中荡漾,二人在船上依偎着,观赏着迷人的湖光山色,乐不思归。
“假如这船要沉了怎么办?”她微笑着问他。
“跳水吧。”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谁先跳?”“我先跳,跳下去救你。”
“假如我们二人都不会游水,你淹死在前就最自私,让我经受痛苦。”她认真地说。
“那么,我们同时跳:一、二、三预备——跳!”他说。
他们都捧腹大笑,笑过了,杨华说:“其实,这辈子我注定了会死在你前头。我的生日在你头一天,注定你要比我多活一天的。”
“我们一起死,我提前一天。”她说。
“好吧,我等着你。”
他们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寂静,给朝阳湖带来无限生机。
永远的朋友
“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安琪和杨华这一对情侣终于再一次分手了。他们天各一方,隔山隔水隔云天,万千情思寄托于一张张小小的邮票和一次次长途电话。
这年(1989年)新春,安琪结婚了。杨华给安琪的新婚贺词是:“在您欢乐的时候,请忘记我;在您痛苦的时候,请想起我;”并寄去歌曲《彩云归》的录音磁带。安琪对杨华说:“以后我写信称你‘哥’。‘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也就在安琪再婚这年,安琪和杨华互赠了一个“日历本”,他们分别签上“365个日日夜夜里处处都有我和你”的赠言。杨华写两篇名为《秋天的梦》的散文给安琪寄去,算是他们情缘的阶段性终结。
自此以后,安琪和杨华一样有了自己的家庭。列夫·托尔斯泰曾忠告人们:“背叛家庭的爱情虽然绚丽多彩,却永远是虚伪的。”如此说来,他们二人并非是爱情的儒夫,只是人到中年,美酒、苦酒,都曾经饮过,心目中道德责任的分量已经超过了那曾经的浪漫与梦想罢了。他们不再欣赏传统的性爱观,而认为男女之事只求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
杨华在他的情感笔记中写了两段话:
“当你有了阅历,有了许多人生故事之后,”
“男人最爱他初恋的情人,女人最爱她最后的情人。这是男人耽于幻想和女人注重实际的体现。我在认识安琪之前,曾有条件比她好,文化程度比她高的女性和我相好,但却没有一个女孩像安琪那样令我如此动情,如此深爱。安琪理所当然地成为我的第一个女友,第一位情人。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牵动我的心。即使多年以后想到安琪,想到“小北街G号”也令我激动不已。我把安琪和安琪有关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锁在记忆的仓库里,让它永远慰籍我的心。”
岁月终无情,已将他们彼此改变。这是一代人的飘泊感伤,这份情感之深是未经历那段岁月的人永远也无法体验到的,那曾经的真爱因为历史的误植与自己的错失而不可能重圆旧梦。虽说是沧海依旧,往事历历在目,却终因斗转星移,人事皆非,情亦成空;虽说是尘封的日子不是一片云烟,但他们或许都再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感情世界,面对历史的真实与现实的你我。因为一切都已经改变。“今天的你我怎能重复昨天的故事,”涛声便再难依旧了。
然而,庆幸的是安琪和杨华还算理智地面对了今天。他们虽然不是夫妻,但他们仍然是知音,知人知面更知心。他们保持着通信和电话往来,谈既往,也谈未来,谈事业,也谈人生,一切都轻轻松松,正正常常,并不越雷池一步。在想到明天重逢的日子,他们倘能彼此向对方说一句:“事实上你已经在我的生命中凝成了永远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