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
记得不久以前在香港教书,有一天去买了一幅手染的床罩,是中国大陆民间的趣味。我把它罩在床上,一个人发呆发痴的看个不停。到了晚上该睡觉了,我竟睡不着,在沙发上靠靠,在桌边打个盹儿,也就混过去了,只因舍不得掀开啊,那么漂亮那么迷死人的东西啊!这样弄了一个礼拜,忽然读到朋友蒋勋的文章,提到民间杨柳青的年画,年年都要换新的,他的结论竟说连美也是不可沉陷不可耽溺的。我看了大为佩服,见面的时候我说:\"真佩服你啊!能不**,我就做不到!\"他笑起来:\"老实说,我也做不到,你当我那些话是说给谁听的?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又猛然想起有一次看柏格曼的电影,其中一位小块有难,有人好心引述良言劝慰他,他哭笑不得,反讥了一句:
\"朋友,你真幸福--因为你说的话,你自己都相信。\"
原来,所有的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说给或相信或不相信的自己听的--希望至少能让自己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我之所以想做树,想做菊,想做一枚蹄痕,想做月,想做一只残陋的碗,甚至是一条漠然不相干的裙子,不是因我生性超然,相反的是因为我这半生始终是江心一船,崖边一马,\"船到江心马到崖\",许多事已不容回头,因而热泪常在目,意气恒在胸,血每沸扬,骨每鸣鸣然作中宵剑鸣,这样的人,如果允许我有愿,我且劝服我自己是江上清风,是石上苔痕,我正试着向自己做说客,要把自己说服啊!至于我听不听自己的劝告,我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