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在冬日里苏醒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当走到一座公路大桥的时候,齐小宇隐隐约约听到了微弱的哽咽声,齐小宇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林鄂欣,是你吗?你在哪呢?”没有任何回答。齐小宇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只是比刚才的喊话,声音稍微大了一些。就这样,如此循环往复,十余遍。
“我在下面呢”,微弱的声音,仿佛空气里夹杂着风吹草动的轻柔。
齐小宇借着路灯的光亮,终于在桥洞里看到林鄂欣,却把齐小宇给吓坏了。
此时出现在齐小宇眼前的林鄂欣,另他悚然触目,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林鄂欣蓬头垢面,穿着一套又肥又大的白色睡衣,打着手电筒,照着自己的脸。通过手电筒的光芒,齐小宇赫然看见林鄂欣穿着的白色睡衣胸前,血迹斑斑,触目惊心。虽然齐小宇从小就胆大,不相信鬼神之类的事儿,不过眼前的这幅打扮的林鄂欣,着实吓得齐小宇面色苍白。
齐小宇战战兢兢地问,“林-鄂-欣,你咋了嘛?语气有些惨淡,不过带的更多的则是焦急”。
林鄂欣低声的抽噎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什么?我听不清楚,你大声点。
我说,我要妈妈。
6
齐小宇深呼了一口气,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林鄂欣的身上,然后安静的坐在林鄂欣的旁边,听林鄂欣抽抽搭搭的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像是在内心压抑许久之后对人的倾诉,但给齐小宇的感觉,似乎是潜意识里自己在对自己,直言不讳的发泄着。
林鄂欣告诉齐小宇,她的妈妈很爱她,她始终都忘记不了,妈妈在弥留之际,握紧着她的手,对她笑着,然后滴下眼泪。而那个时候妈妈已经被拔掉了管子,被医生无情的宣布死亡。她知道从此之后她将再也听不到,世界上唯一一个唤她乳名熟悉的声音。她更知道,那个笑容,会成为她今生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帧记忆。而那滴眼泪,再散掉余温的时候,却散不掉她的悲伤和思念。
她说,她永远会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天,从窗台折射进的一缕暖阳,生命疲熄湮灭,但她却深信,此爱刚刚苏醒,宛如婴儿坠地的啼哭,或者妈妈欣慰的欢笑。
那个晚上,林鄂欣就这样自说自话,直到精力耗尽,趴在齐小宇的腿上,沉沉地睡去。
齐小宇一手抱着睡去的林鄂欣,一手从裤兜拿了一包烟,点燃一支,在想着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齐小宇至今都清晰的记得,自己七岁的那年冬天,几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开着车来到他家,将他的父母按在地上,用手铐铐住,然后押到的警车里。母亲疯狂地喊着齐小宇的乳名,而齐小宇也用小手打着民警的腿,大喊着:“大坏蛋,放开我妈妈!”
直到闪着蓝红灯光的警车呼啸走远,齐小宇跪在地上,也如今夜的林鄂欣一般哭喊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齐奶奶抱着齐小宇,坐在地上哽咽着,邻居有看到的,上前对齐小宇说:“带奶奶回屋吧!你爸爸妈妈是坏人,是被警察带走的。”
“不!我爸爸妈妈不是坏人,警察才是坏人”,齐小宇倔强的反驳着。
邻居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警察是好人”。
齐小宇哭号着,我恨他们,好人坏人都恨,是他们让我没了家。
是他们让我没了家。
很多年以后,这句常常出现在齐小宇的噩梦里,浮动着。很多次齐小宇都在睡梦中被吓醒,抱着被单,痛哭着。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分不清好人或者坏人,不过却分得清楚冷暖自知的人,比如齐小宇,又或者林鄂欣。
7
第二天,齐小宇陪着林鄂欣一起回了学校,班主任并没有过多的责备他俩,反而更多的是自我反思,怎样调整两个孩子的心态。班主任将齐小宇和林鄂欣分成同桌,在随后的半年里,他俩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林鄂欣更开朗了,齐小宇更懂事了,生活也变得更有希望了。
班主任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相信这是每个为人师最想看到的画面了。
齐小宇还是会不厌其烦的,在本子上用楷书一笔一画的写下“当爱在冬日里苏醒,你会先爱上谁呢?”用这种最没新意的方法去向林鄂欣示爱,不过很多次收到的回复,还是“肯定不是你这只又蠢又笨的死猪头就是啦”诸如此类的回复。
有一次,教室窗外又下起了雪,雪花在寒风中飘落,宛如梦境中北国万只雪蝶,在为自己钟爱的季节舞动生命中最美的舞蹈。
齐小宇这回没用笔写,而是直接问林鄂欣,“当爱在冬日里苏醒,你会先爱上谁呢?”
林鄂欣像个顽皮的孩子,脸蛋红彤彤的,想了想,笑着说:“先爱上这个让我们都曾倔强而又坚强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