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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情事

推荐人:匿名 来源: 美文阅读网 时间: 2016-11-12 15:00 阅读:
作为大学生村官,我已在沟垴村苦熬了整整两年,我当的是村委副主任。这其实是个不伦不类的角色,因为凡是大事要事,总有村主任和村支书做主,很多时候他们甚至可以独自决断,一锤定音。而副主任呢,如同不参与性交,只跟着鸡巴凑热闹的阴囊。遇到饭局聚会呀啥的,你得装哑巴,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该吃吃,该喝喝,余外啥事都别管,天塌下来总有大汉顶着。你要自作多情,胡乱伸手或张扬,那就有你受的尴尬。

  沟垴村是全镇最贫穷的村子,全村有七百多户,近三千口人。沟垴村地处大石山根里,交通不便,从镇上到村里曲里拐弯得走六十里路,通村道路是高低不平的沙路。这里海拔高,土地贫瘠,且没有水浇地,能耕种的只有处在东西二山和沟垴石山根里的一些旱地。庄稼人靠天吃饭,雨水好且无霜冻或冰雹的一年,就能收获一些粮食,完了留足口粮,卖掉多余的小麦青稞和油菜籽,当然还有土豆,收入几千块甚至万把块钱。改革开放以来,村里也有许多中青年农民外出挣钱,挣钱方式五花八门,有的每天骑着自行车来往于城乡之间倒鸡贩蛋;有的收购了牛奶再拿到城里卖,当然也有做好酸奶去卖的;有的去城市街头给人占卦算命;有的去省城的各大公司里打工;有的外出承包工程,搞房屋建筑或公路修筑工程。

  作为村委副主任的我一年到头在做什么呢?动动嘴,跑跑腿,书记和村主任让去干啥就去干啥。去镇上开杂七杂八的会;去县城或省城购买作物良种及各种农药;跑跑上级部门,闹点整村推进的致富项目,比如规模化牛羊育肥、中藏药材种植,集约化温棚反季节蔬菜种植等;在村里领着人修补田间道路;春季搞点植树造林;跑跑计划生育;调查、走访、确定低保户或别的救助对象;分发救济米面;还得处理许多乌七八糟的事儿,什么张家小伙凭三寸不烂之舌勾引走了李家大姑娘,什么邻居间为承包地垄坎或门前粪场地的事儿闹得不可开交天翻地覆。反正会令你焦头烂额,一刻都不得消停。麻雀虽小,五官俱全。别看就一个村子,凡是社会上该发生的许多事儿那是应有尽有,无所不有。

  话说有一天后晌,光棍罗秃子家大门口围了一大群乡亲,大家一脸惊诧,且议论纷纷,唾沫星子乱溅。当时村支书王永春、村主任罗伟,还有我和村会计张眯眼正在村委办公室开会,商量确定今年的村低保户。今年镇上下达给我们沟垴村的低保户指标为十户,可我们经过详细调查梳理后发现,全沟垴村贫穷程度差不多的人家竟有三十多户,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我们村干部也实在为难,打个比方说,是狼吃天爷没处下口,无论怎么分派指标,群众都会说三道四,真是掐也疼,捻也疼。人们说村官这破鞋难拾,也真有道理,一碗水总没办法端平。我们讨论了一上午,可还没得出个结果。村主任罗伟要把本村所有姓罗的贫困户都放上,共是六户,当然那些都是他的同族本家,可书记王永春坚决不答应,他说:“老罗啊,也不是我说了的,你这人别的啥都好,就是私心杂念太重。村里凡是有好事儿,你都要往你们罗家人那边揽,作为村干部,作为共产党员,是否有点太那个了……”

  “我哪个了?老王你得明敲锣鼓说清楚。我就今年多了两句嘴,往年我说过啥呀?”罗主任一听就有些不舒服,犟嘴说。

  “看看,还背着牛头不认账,就说去年……”

  “行了行了,一个大老爷们,比女人们还心细,而且嘴碎,破锅里煮屎似的,你这人啊!”

  书记和主任又掐起来了,我和张眯眼夹在中间,也不知说啥才好,我一个年轻娃娃,在年届五十的书记和主任面前还能说什么呢?

  这时会计张眯眼说:“你们俩呀,老尿不到一只夜壶里,你们都是扶不进尿壶的硬鸡巴。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何时才有个消停呢?”

  张会计的年岁跟书记和村主任差不离,平时他们之间也随便开玩笑,当然谁都不会计较。说得可真形象,我一听便笑了。

  书记和主任就不再争吵。听说村民罗秃子家大门外和院子里围聚了不少村民,我们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去。

  罗秃子虽说跟罗伟主任家同族,可不是太亲,他们两家至少在五辈以内扯不上关系。罗秃子的四个姐姐都嫁到沟外去了,有两个在省城,有一个在县城,剩下两个嫁到沟外的川水地区。罗秃子的父亲死得早,罗秃子和老娘相依为命过了十余年寒难生活,三年前的那个冬天里,老娘的肺气肿病严重发作,悄没声息地去了瑶池,瑶池里当然得为她添座了。罗秃子是个瓦工,那天他去邻村某户人家干活,那户人家正在修建砖混结构的小洋楼。晚上回到家一看,老娘趄在炕角里叠放着的被褥上,已死得硬梆梆的。一匹骡子,两头猪分别在关着它们的圈里吼叫,饿坏了的狗,在洞里缩成一团,将嘴巴杵进怀里,瞪大眼睛瞧着主人。

  母亲活着时,许多事儿罗秃子不必亲力亲为;母亲去世后,罗秃子就有些吃不消了,家务活得做,饭得自己烧,承包地里的农活得做。到了农闲季节,还得外出搞点外快,否则要吃没吃的,要喝没喝的,要花没花的。身上穿得破烂了,人前头也去不了。没几个闲钱,一年到头那些该出的礼份钱都出不起,亲戚家,朋友家,还有村里大小事体上来往走动的乡亲们,一年里没个五六千块还真无法应付。

  罗秃子就不再养猪养鸡养狗,当然即或养了也没人操心照料,迟早会被饿毙。有好几次他甚至想把家中仅有的那匹大黑骡卖掉,可是在沟垴村,大家耕种的多是山坡地,耕田、播种、耙磨时手扶拖拉机使不上劲,还动辄会翻掉,从山坡上滚落下去。没有牲口,这点薄田还真无法操弄。

  因此那骡子还就不死不活地给养着,罗秃子去外面干瓦工,骡子一整天地拴在木槽上,吃不上一把青草,喝不上一口凉水。大黑骡日渐消瘦,眼看都快皮包骨头了。

  光棍罗秃子和寡妇马翠花有一腿的事儿在沟垴村除了那些傻瓜蛋二百五不知道外,别的人都晓得。马翠花今年三十七岁,她有两个女儿,一个上小学,一个上初中,马翠花的丈夫十几年前就死了。那年他去省内某牧区挖冬虫夏草,回家时他搭乘了一辆拉运牲畜皮张的康明斯便车,在一个急转弯处那车由于速度过快来不及刹车和打方向盘迎头撞上一辆大双桥车,然后侧翻到路边深沟里。当他被人从驾驶室里拉出来时,已经血肉模糊,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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